第(3/3)页 “他、他、他是要当什么官了?怎么能有这么大权限啊?” “就是啊,柳主任你是不是迷糊了?这绝对不可能!” 柳长贵更不耐烦了,说道:“爱信不信,反正最上头已经发话了,他抗旱工作结束立马就是这个。”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: “你们爱信不信,不信拉倒,等着看吧,抗旱工作结束后,别说咱县里的各位领导,就是市里的领导们对他说话也得客客气气的!” 众人又吃惊又难以置信。 可他们知道作为县常委的柳长贵在省里有关系,消息非常灵通。 既然柳长贵这么说了,那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…… 本来想给钱进点颜色瞧瞧的指挥所领导们老实了,对于钱进的领导地位再无意见,安安心心的等待着开会。 等到一点钟,安果县一把手郁隆兴、二把手路真理都来了。 要开会了。 会议桌摆开不够坐,于是有些公社干部坐下后就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准备开会。 马从力和小别水公社的几个干部被安排在一边站着,如同待审的犯人。 仓库里的其他指挥所工作人员虽然不敢靠近,但都屏息凝神,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。 他们知道又有大事要发生。 钱进这边没有废话,直接将王家沟所见所闻和下马坡触目惊心的惨状,用最简洁、最直接的语言,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。 他特别点出了王家沟社员提到的“粮站王股长”,以及公社干部在吉普车里商量的话,尤其是那句“当初以为县里只有几辆运水车,只能给几个公社、几个大队保障用水,所以才报了王家沟的名字”。 这话是司机小孙偷偷转述给他的。 小孙很有眼力劲,他有一颗进步的心,但他知道想进步需要平台。 他认定钱进就是这个平台,所以自愿当了钱进耳目。 将情况介绍完毕后,他指着那几个抖如筛糠的小别水公社干部:“你们几个有什么要补充的?现在说!赶紧说!” 其中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服的中年领导被钱进一指,顿时腿一软,差点跪倒。 他哭丧着脸说:“钱指挥、各位领导,我们、我们也是没办法啊。” “王股长他、他给我们打了招呼,再说,当初、当初确实没想到水能送这么快这么多,就想着优先照顾一下王家沟……” 事到临头,这些没经历过大场面的基层干部全慌了阵脚。 “照顾?用救灾的水去照顾人情?!”钱进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桌上的茶杯盖都跳了起来。 “你们的党性呢?!你们的良心呢?!下马坡的老百姓就不是人民?他们的命就不是命?!‘朝中有人好做官’,老百姓都明白的道理,你们这些干部反倒带头搞这一套!这是在干什么?是在喝人血!” 仓库里鸦雀无声,只有钱进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回荡。 “指挥部一早一早就强调,抗旱救灾,是头等政治任务,必须要遵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,一切以人民利益出发来开展工作。” “结果你们倒好,利用职权搞起了小圈子、搞起了特殊化,竟然把救命水当成了人情交易的工具!” 钱进越说越怒。 他指着墙上那幅标满红圈黑圈的旱情分布图: “看看!看看这些地方!我告诉你们吧,这里每一处都可能是下马坡!你们的行为,比这旱灾本身更可恨!” 他不再看那几个面无人色的干部,转向柳长贵: “柳长贵同志,你是抗旱办主任,指挥所负责人!这种情况,你事先知道多少?有没有察觉?!” 柳长贵痛心疾首的站出来,说道:“钱指挥,我承认我工作失察了。” “我只知道送水计划是按各大队上报的紧急程度排的,下面反映王家沟情况特别严重,我听信了他们的话,没有去切身实地的考察。” “我工作有纰漏,我犯了错误,愿意接受组织的惩罚!” 他声音在发颤,表情很沉重,钱进严峻的表情舒缓了一些。 “没想到?一句没想到就能推卸责任?”郁隆兴打断他的话,语气森然。 “指挥调度严重失职,官僚主义作风严重!对基层情况缺乏有效监管!柳长贵同志,你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!” 柳长贵身体晃了晃,表情更加沉重。 郁隆兴叹了口气,用手指点了点他: “你啊你啊,县里开会表决由你担任指挥所的领导,是考虑到你了解农村工作的情况,并且干工作铁面无私,结果,唉!” 他又正色看向钱进:“钱指挥,这件事情况极其恶劣,影响极其严重!我认为这是在挖我们抗旱工作的根基,是在破坏党和政府在群众中的威信!” “所以我建议:第一,立即将涉及此事的安果县小别水公社主要干部停职审查!” “第二,责成安果县委对县粮站王姓股长进行隔离审查,查清其在这次事件中的角色!” “第三,我代表县指挥所,立刻给下马坡、以及所有被忽视的、实际旱情更严重的生产大队增派送水车辆,保障最低生存用水!” “第四,对指挥所负责人柳长贵同志予以严厉批评,并令其深刻检查!此事件必须严肃处理,以儆效尤!” 钱进没话可说。 这个结果其实是他们商量出来的。 刚才钱进出去就是找郁隆兴和路真理沟通,他把情况告诉了两人,然后协商出了这么个结果。 此时具体处理结果由郁隆兴这位县主官说出来,钱进便顺坡下驴,说道:“我赞成这个处理结果。” 路真理也这么说。 这样钱进转身,目光如炬地看向柳长贵和那几个早已失魂落魄的小别水公社干部: “你们都听到了?现在宣布指挥所决定——小别水公社的五位领导同志停职接受审查!立刻执行!你们的职务和工作,由你们公社副职领导接管!” 他又看向柳长贵:“柳长贵同志,你需要深刻反思,写出检查!考虑到此时正是抗旱工作的紧急时期,就不对你进行进一步的惩戒了,但你后续要全力配合调查和处理!” “是!”柳长贵沉重的说。 钱进又对王二胖子说:“这位同志,你先回你们大队吧,去参加你们大队的抗旱工作吧。” 王二胖子当场瘫在地上。 完蛋了! “经委、交通口、治安口!”钱进的声音转向雷厉风行,“你们需要立刻行动!” “第一,马上调配车辆,优先确保下马坡生产大队的饮用水工作,今天日落前,必须有两车水送到,后续保障计划再调整!” “第二,彻底核查所有‘送水路’覆盖区域,特别是偏远、贫困、没有‘关系’的大队,是否存在类似漏送、少送、不送的情况!发现问题,立即纠正!” “第三,治安力量加强巡逻,防止因争水再发生群体事件!谁敢再伸手,再搞小动作,严惩不贷!” “是!”被点到名字的负责人精神一振,立刻大声应诺。 钱进继续说: “同志们,王家沟和下马坡的教训告诉我们,光靠指挥部在城里调度开展用水保障工作和抗旱工作,这远远不够!旱情瞬息万变,各生产队情况千差万别!” “我提议,立刻制定《送水路轮送时间表》。以公社为单位,根据各村缺水严重程度、人口数量、储水能力,精确排定每个村送水的日期、时间和大致水量!” “时间表要细化到小时,下发到每一个生产队,让老百姓心里有数,知道水什么时候来,避免再出现争抢、堵路的情况!” 他接着提出了更关键的第二步:“同时,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汽车轮子上!” “送水路上存在一个‘最后一公里’,甚至‘最后几百米’的问题,汽车进不了村、到不了户的问题怎么解决?我的建议是靠人、靠社员们自己的肩膀和双手!” 他指着院子里停着的几辆驴车和板车,说道: “发动群众,不要死守着所谓的汽车送水,各生产大队完全可以组织自己的运输队,用驴车、板车、独轮车,甚至肩挑手提去取水。” “也就是说,在送水车到达集散点后,由各生产大队自己的运输力量,负责将水分送到各家各户的水缸里。” “我想过了,可以为此制定个口号,‘最后一公里,自己动手干!’这样既能大大减轻汽车运输的压力,提高送水效率,又能把有限的水最快送到最需要的人手里!”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基层干部们的热烈响应。 流传更广当场表态:“钱指挥这个办法好,抗旱工作就是要最大限度的发挥人民群众的力量。” 马从力忍不住说道:“俺大队壮劳力多,挑水没问题。用手扶拖拉机还得耗柴油,有这个柴油留给卡车不是更好吗?” 两个提案都被通过。 但钱进这边还有更重要的提案,那就不是仅限于在安果县施行了。 他第二天就返回了市里指挥部,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解决方案汇报给了郑国栋和韩兆新。 大旱之年,水资源是维系生存与希望的命脉。 其分配引发的矛盾在极端压力下如同干燥的柴堆,一点火星就可能燃起燎原之火。 “送水路轮送时间表”和“最后一公里自己动手干”的机制获得了两位领导的一致赞扬,这两个方案被广而用之,推行到了全市基层。 但是还有问题。 钱进很重视王家沟用水优先保障这个安排问题。 它暴露出了一个核心问题,那就是在资源极度匮乏、生存压力巨大的非常时期,传统的、松散依靠基层干部自觉性和乡情伦理来协调资源分配的模式,已经显得力不从心,甚至脆弱不堪。 如何将指挥部的意志和资源,更直接、更有效地穿透到每一个面临生死考验的生产队? 如何建立一套更刚性的、能有效约束基层行为、确保抗旱大局稳定的机制? 钱进也给出了想法。 或者说,是国家在21世纪给出办法了。 现在,他只需要萧规曹随即可! 第(3/3)页